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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一回 聽天由命 出人意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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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蘇是內宅裏的丫鬟,晚上不方便久留外院,情急之下只好去請徐恒幫忙尋找景秀。幸好太太一直在外院照顧大少爺,並不太清楚景秀消失不見。只怕是等天亮還沒找到,太太就該曉得了的。這一夜,白蘇和巧娘幾乎整夜未合眼,一晚上守在清風閣,等著徐恒的消息。

等天大亮的時候,小蘿來傳話說找到了六小姐,白蘇忙帶著人去接應。

回到清風閣時,景秀還未醒來,巧娘和白蘇擔心地在旁伺候。到了中午的時候,景秀才漸漸從昏迷中蘇醒。

巧娘喜道:“哪裏還不舒服?”

景秀微微睜開雙目,神情虛弱,看著眼前熟悉的巧娘和白蘇,她唇角向上揚起弧度,伸開手握著巧娘的手,還覺得虛無地道:“我還沒死……”

“呸呸呸!少胡說,巧娘都還沒死,你怎麽能搶在我前頭一步!”巧娘嗔著道,“是怎麽了?你這一晚上到處找不到。”

景秀眼波一轉,頭就痛起來,伸手撫摸脖頸,上面抹著些膏藥,稠稠的,抹得很厚。邵謙意欲要殺了她,一想到他狠戾的眼神,她就倒抽一氣,忍不住咳嗽起來,她差點就殤命在他手上……

咳嗽了一陣,本來臉上顏色如雪,現在倒出現了異樣的潮紅。

白蘇急忙上前去給景秀揉胸口,巧娘看情形也在一旁柔聲道:“沒事了,順過這口氣就好了。”

景秀又咳了幾聲,這才止住。

白蘇看景秀很難受的樣子,猜測昨晚發生了不少事,去問屋裏的聽春,“藥呢?快把藥拿來。”

去外院接景秀的時候,徐大夫又抓了些藥,讓醒來就吃下。聽春急忙把熬好的藥膏子舀了一些拿過來,白蘇接過碗,將藥餵給景秀吃。

景秀靠在床頭一口一口艱難地吃完,好不易咳聲漸弱,總算是緩了過來,只是神色怏怏,沒什麽精神。

巧娘和白蘇把景秀這副表情看在眼底,兩人都覺得不大對勁,只看她眼角紅紅的,眉頭微微蹙著,神情疲累而傷感,便沒有多問。

晚一會兒,外面聽春撩開簾子道:“白蜜姐來了。”

白蘇忙迎上去,看只有白蜜一個人來了,稍微放松了些。

白蜜進屋笑道:“太太讓我來看看六小姐。”踮腳朝著鵝黃色的鮫綃紗帳子看了眼,輕聲道:“怎麽這會兒還睡著呢?”就要走上前看清楚。

景秀先前喝下藥,頭昏腦漲就沈沈地睡著了。

白蘇忙拉著白蜜的手道:“六小姐精神不大好,早早就歇下了,小點聲音。”邊說邊往外面走:“好久沒見著你了,我們姐妹倆多說說話。”又囑咐聽春與解秋:“你們好好照看六小姐。”

白蘇帶白蜜徑直去了花廳,邊問道:“你怎麽來了?”

平常傳話這活不該是一等丫鬟來做。

白蜜看花廳裏無人,就說:“聽說六小姐今早才回內院,太太知道了這事,要我來問問。”

徐大夫考慮甚妥,起先就想好了說辭,免得有礙六小姐的閨名。白蘇照著徐大夫交代的話道:“也不知是怎麽回事,昨日六小姐和太太一塊去了外院,六小姐身子不適去外透透氣,結果嗽喘發作就倒在了草堆裏,竟也沒被下人察覺。幸好是被徐大夫身邊的丫鬟小蘿碰到,才算是撿回一條命。”

這話要傳到太太耳裏,太太若去問徐大夫,兩人說得吻合,也露不出破綻。

白蜜頷首,太太既不是親自來問,那也就是小事,白蜜只要把白蘇的話照實傳到就好。

正好太太還在外院照顧大少爺,白蜜手頭事不多,也許久沒和白蘇說說正經話,兩人就多聊了起來,因著以前伺候在遠香堂,又是住在一間屋子裏的好姐妹,感情很好,總有說不完的話。

正說著,白蜜突然想起一事來:“徐大夫新研的偏方,大少爺的病果然好些了,太太心裏正舒坦,笑著說起你和陳勝的婚事,陳勝做過大少爺的陪讀,陳豐家的看大少爺醒來,提議你和陳勝的婚事可提前辦了,為府裏沖沖喜,算起來咱們府裏好久沒辦喜事,再有大少爺病好了也能做主,這婚事太太一口應下了。估摸著等陳勝從鄉下回來,就該著手置辦了……”

白蘇聽到這裏,臉色一白,目光卻有些呆滯。算算日子,還有幾日他也該考完試回滁州,近來一直心緒不寧,也不知他考得如何?

白蜜看白蘇神情不對,握了她的手,指尖冰冷如霜,她詫道:“怎麽了?”

白蘇緩緩神:“沒事,昨日太擔心六小姐,一晚上都沒睡,這會子有些累了。”

白蜜笑道:“要我說我們幾個丫鬟中,你啊最是忠心不過了。太太把你調來清風閣,並不會讓你一直屈就在這裏,早晚有一日你還是會回到遠香堂。若是再和陳勝成了親,有陳豐家的做主,指不定將來還能做遠香堂的管事娘子……”

白蘇心事重重,聽了白蜜玩笑話,尤覺得刺耳。

白蜜看她不聞不動的樣子,總覺得不對勁,湊進她道:“到底是怎麽了?這麽多年姊妹,別瞞著我。”

白蘇沒有作聲,白蜜更覺得奇怪,想了想剛才的話,就放聲道:“難道你是不願嫁給陳勝?”白蜜驚覺自己聲音洪亮,掩了嘴道:“太太的意思,你怎麽敢違逆?既然早前就有了這個意思,便是千百個不願意,也得答應。”看白蘇發怔,白蜜急了,拽著她手道:“我就說,你素來是溫和的性子,又最顧念著姐妹情,怎麽好端端地會和白芷吵起來,原來是為了避開這門婚事。可你是知道,咱們做丫鬟的,哪怕做到如今這個位置,那婚事也是太太一手做主,就算是府裏的庶出小姐不也是一樣的嗎?好歹太太這門親事指中的是陳勝,他條件不錯,脫了奴籍,將來還能參加科舉,你嫁過去也能去了奴籍。若不願再在府裏做活,也可以在外面做點小買賣……”

白蘇幽幽嘆了口氣,她也明白太太的旨意不容更改,偏許中的又是陳豐家的兒子,這兩年她在府裏順風順水,連外院的下人也給她面子,好比今日去外院,沒有對牌她也能接回六小姐,便是因為陳豐夫婦在府中內外兩院的地位。

“你好歹也說句話呀,這不是要急死人了嗎?”白蜜說了一籮筐,白蘇也不回一句,白蜜動了氣道,“你真不願嫁給陳勝的話,姑且就去找太太說說,念著這些年的情分,太太也許會體諒的。”

白蘇嘴角微翕,欲言又止:“算了吧,聽天由命。”

白蜜氣急:“平日你也是個有主見的人,一輩子的事你就說出這種喪氣話來。照我說,趁著你在六小姐身邊服侍,不如求了六小姐幫忙,好歹六小姐也是太太名義下的嫡女,也許她去說會好些。若是太太應了,雖日後在府裏不好做人,但橫豎你得陪著六小姐去姑爺家。要能做通房還是好的,可你看二小姐,聽說跟過去的四個丫頭,一個病死了,一個賞給姑爺牽馬的小廝,另兩個送了人……就是六小姐,只怕也不知道自己要落在哪裏,更何況是我們這樣的人!好姐姐,哪條路都不容易走!咱們年紀也都不小了,你還得慎重考慮清楚。”

的確,哪條路都不好走!

白蘇目光中閃過一絲無奈,不由得摟了白蜜的肩膀道:“我知道該怎麽做,別擔心我。”語氣蒼白又無力。

送走了白蜜,白蘇去屋子守著景秀。景秀卻很疲憊,一直睡到晚上都沒醒來,白蘇心中的話無人述說,又是一晚輾轉反側。

第二日,景秀起了早床,人也有了精神氣,就要去遠香堂請安。

白蘇本想攔著她,景秀卻道:“沒事了,這麽多年什麽病沒熬過來。本就回府請安的少,要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,當我是多矯情的人呢?”

白蘇看她能說說笑笑,跟昨日大不一樣,心情也好了許多。六小姐便是有這樣的好,說話做事都是溫溫和和的,沒有嬌脾氣,只要不多愁善感,笑容卻容易感染人。

遠香堂裏,陳豐家的正給霍氏梳妝,看著霍氏眉開眼笑的模樣,她笑道:“太太可好久沒這樣笑了。”

霍氏對鏡一望:“榮兒好了,我這心裏的一塊石頭也落地了。”她舒出口氣,又慢慢斂笑,道:“接下來就該為那幾個丫頭的婚事操心了。”

“太太不是都有了主意。”陳豐家的接話道。

霍氏坐在妝花鏡前的錦凳上,對鏡攏了攏發髻,道:“有了主意,也要能成才行啊!”

“事在人為,沒有太太辦不好的事。”陳豐家的道。

霍氏卻微微搖頭:“這回卻有些難辦,景月那丫頭能不能入他的眼,還得看她的造化……”

“太太真打算讓四小姐見邵大人。”

霍氏反問道:“不然還有好的人選嗎?”

陳豐家的遲疑了會道:“我說句實話,四小姐養在太太跟前這麽多年,當面背面如何太太都曉得,有些小聰明,卻難成大器。反而五小姐性子雖傲,但琴棋書畫樣樣精通,老爺都常誇讚她知書達理,還有六小姐也正適齡,規矩懂禮又知進退……”

“她不行。”霍氏直言打斷道,“六丫頭是要說給睿兒的,她的這門婚事改不了。”

陳豐家的猶豫道:“太太可還防著六小姐?”見霍氏不作聲,她感嘆道:“說句不該有的,老奴看六小姐小小年紀就要捧著藥罐,只怕是受了不少苦頭。多虧有她,才治好了榮哥兒,她得知真相後,也沒到處嚷嚷,中規中矩的,說不定只是想有個安身立命的家,有老爺太太疼她,沒那麽多心思……”

“讓我說你什麽好,跟著我這些年頭,還是改不了這心慈的毛病。”霍氏目光銳利道,“看誰都沒壞心眼,可人心哪裏是寫在臉上的?不管六丫頭是個什麽心思,把她許配給睿兒是定了的,大不了她出嫁時,給她多辦置些嫁妝,不委屈她便是。再說睿兒也是鄧家長子,這親事不錯了。”

太太這樣說,陳豐家的也不好多說:“那五小姐呢,上回那事,五小姐可一點都沒動靜……”

“我聽說蕭姨娘常派人打聽邵謙去處,她倒是規矩了些日子,也按捺不住了。”

陳豐家的會晤,看來是不中意五小姐了,畢竟這府裏,除了太太屋裏,老爺最常去的就是蕭姨娘那。萬一邵大人瞧上了五小姐,那蕭姨娘也水漲船高,更得老爺青睞……

“就讓四丫頭試試吧,也得邵謙有意才好說,若是無意,咱們白說這些了。”

兩人正說著話,白蜜來傳話道:“六小姐來請安了。”

“不是讓她好好歇著嗎?”霍氏道,“罷,既來了,讓她進來吧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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